深圳牛科技员工状告公司讨债打假 湖南法官当庭揭露虚假诉讼

2021-04-15 17:22 来源:法治周末

“原告捏造借款事实,伪造证据,在审理过程中多次作虚假陈述,致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,妨碍司法秩序。这是一起虚假的民间借贷诉讼……”

近日,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一起涉及虚假诉讼的民间借贷案件作出“驳回上诉,维持原判”的二审判决。这也是自虚假诉讼行为入狱以来,湖南法院在审理民事案件时,首次通过合议庭的审判调查,在法庭上发现了虚假诉讼案件。

“践踏法律的人会受到法律的严惩,造假的人真的是弄巧成拙。”马铁夫,长沙市天心区人民法院岗位法官,一审合议庭审判长。马铁夫对本案发现虚假诉讼的过程感触颇深。

“对于虚假诉讼案件,在审判过程中鉴定证据的真实性极其重要。在案件审理过程中,我在法庭上抛出7个问题进行提问。原告无法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。这场‘假官司’终于露出了原形。”马铁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。

据悉,这起虚假诉讼案件的当事人名叫周丹,是深圳市小牛网上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业务员,她在天心区法院发起“虚假诉讼”,帮助公司追债。

那么,这个虚假诉讼案件,法官是怎么在法庭上发现的呢?为什么当事人要打“假官司”来帮助公司追债?

公司将员工“借贷”给“债权人”

2019年11月18日,湖南省邵阳市大祥区居民周丹向天心区法院起诉马伟、陈诚,要求其偿还贷款本金35万元及利息8.4万元。根据提供的身份资料,她是深圳牛科技的业务员。

周丹称,2017年9月28日,马伟和陈诚向她借款人民币35万元用于资金周转。双方在长沙市天心区签订贷款协议,约定循环贷款期限为12个月,年利率为15.6%。同时约定了逾期利息和实现债权的费用。协议还规定,主管法院是天心区法院。同日,马伟为贷款提供担保,并将位于长沙市芙蓉区李光华的一处房产与周丹进行了抵押登记。但自2018年7月30日起,马伟、陈诚未按约定偿还贷款。为了追回欠款,周丹向天心区法院提起诉讼。

天心区法院立案后,由审判员马铁夫、曹组成合议庭,由人民陪审员刘健审理,马铁夫担任审判长。

庭审前,马铁夫仔细审查了原告周丹提供的主要证据材料,发现贷款资金的流向比较奇怪。该笔贷款未从银行账户划入借款人账户,而是通过深圳牛科技账户划入借款人账户。同时,借款人的多笔还款并未直接返还至,而是返还至深圳牛科技的账户。

“我分析了案件搜索的情况。原告周丹是否是真正的贷款人已经成为一个疑问。为了查明贷方和借方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私人借贷关系,我们将通知原告周丹,他必须出庭。”马铁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。

借用事实的说法是矛盾的

一审宣判时,原告及其委托代理人邓到庭参加诉讼,被告马伟、陈诚被法院公告传唤,未到庭。

马铁夫透露,由于被告未出庭,原告举证的证据是真实的,无法质证,必须经过法官的仔细筛选和核实,给庭审带来很大困难。

在审判现场,周丹和他的诉讼代理人向合议庭出示了大量证据,这些证据似乎很有说服力。周丹说,她把钱转给了深圳牛科技,然后深圳牛科技又把钱转给了借款人。为了解贷款资金的流向,合议庭要求提供其向深圳牛科技转账的汇款凭证,但称其用于转账的银行卡已被注销,无法检索到移动网银支付的35万元转账信息。

“周丹的陈述让我怀疑贷款的真实性,所以我开始从侧面询问她家的收入。”马铁夫说。

周丹说她平时不上班,在家带孩子。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是她丈夫每月3000到6000元的工资。

周丹的陈述加深了合议庭的疑惑,办案法官通过中国裁判文书网查询了周丹在其他法院的诉讼情况,发现她在长沙市另外两个基层法院有三起类似的民间借贷案件,三起索赔金额达89万元。

“一个家庭收入低的家庭,负债高达一百万,这是违背常理的。”马铁夫说。

因此,合议庭询问了周丹在其他法院起诉的三个案件,但周丹对借款人的情况不清楚,对借款原因、资金来源、付款时间和方式、还款时间和方式等借款事实作出了不清楚和矛盾的陈述。

质疑疑惑,迫使“假诉讼”成型

经过审理,合议庭发现七大疑点:第一,周丹在借钱之前并不认识马伟和陈诚。她通过深圳牛科技认识他们;第二,周丹一家收入低,没有能力贷出大量资金;第三,没有直接将贷款支付给马伟和陈诚账户,而是主张通过深牛科技支付贷款;四、马伟、陈诚未直接还款至周丹,而是还款至深牛科技账户;第五,马伟和陈诚在周丹还款时间和还款方式不明确;第六,不能提供其与深牛科技的交易记录;第七,除本案外,作为贷款人两次向法院提起诉讼,两次都是通过深牛科技支付贷款。

合议庭看到这种情况,立即要求周丹当场签署《诚信诉讼保证书》,确保其如实陈述,向法院提交的证据内容真实,在所有诉讼活动中不存在虚假陈述或隐瞒证据等不诚实的诉讼行为,否则将主动接受处罚。同步方法

官还告知周丹整个庭审全程网络直播,其所有陈述及庭审过程全部录音录像;对恶意制造、参与虚假诉讼的应当依法予以罚款、拘留,构成犯罪的应当追究刑事责任。

庭审中,马铁夫仔细观察着周丹的言行举止,发现她对先前虚假陈述动摇时便马上提问,对证据存在的疑点连续追问,并多次告知虚假陈述的法律后果。

几个回合下来,周丹最终无法自圆其说。最后,她向法庭承认,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借钱给被告,真正对外借款的是深圳小牛公司。

周丹解释称,深圳小牛公司由于对外没有放贷的资质,便让她充当“债主”,与借款人签订借款合同、同时将抵押物登记在她的名下。当出现借贷纠纷后,深圳小牛公司便要她作为出借人将借款人起诉至法院,公司承诺给她报销诉讼费等。

至此,一切真相大白,这就是一起典型的民间借贷虚假诉讼案。

诉讼打假亟待社会共治

天心区法院一审后查明,周丹未实际向马伟、陈程出借款项,却捏造借款事实、伪造证据作为原告起诉至法院,并在庭审过程中多次虚假陈述,致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,妨害司法秩序,属于虚假民间借贷诉讼,涉嫌虚假诉讼罪。

2020年5月11日,天心区法院一审驳回原告周丹的全部诉讼请求。同时将周丹涉嫌虚假诉讼罪的犯罪线索移送公安机关处理。2020年10月20日,长沙市公安局天心分局已对周丹等人涉嫌虚假诉讼案立案侦查。

2021年3月15日,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周丹上诉案,作出了“驳回上诉,维持原判”的二审判决。

“这类案件由于被告缺席,无法对证据进行质证,如果此案一审时我们不认真审查证据,不去仔细甄别证据的真伪,这样的虚假诉讼很容易让‘作假者’得逞。”马铁夫说。

马铁夫介绍,近年来,民间借贷中的网络放贷的形式增多,这些“网络贷”与“套路贷”“校园贷”“手机贷”等交织在一起,方式手段纷繁复杂。“为了追讨非法债务,有些人开始铤而走险搞起了虚假诉讼,企图通过合法途径,追讨非法债务。”

“当前民间借贷成虚假诉讼‘重灾区’!”马铁夫透露,此类情形在民间借贷诉讼中表现尤为突出,有的捏造借款事实、伪造证据起诉至人民法院,并在庭审过程中进行虚假陈述,致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或者基于捏造的事实采取保全措施。“虚假诉讼严重损害他人合法权益,同时也损害司法权威和司法公信。”

面对虚假诉讼的高发态势,我国近年来打击虚假诉讼力度不断加强,2014年10月,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通过《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》,明确提出要加大对虚假诉讼的惩治力度。2015年8月,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刑法修正案,决定增设虚假诉讼罪,加强对虚假诉讼的刑事打击。

今年3月4日,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公安部、司法部又联合下发了《关于进一步加强虚假诉讼犯罪惩治工作的意见》,该意见规定,人民法院、人民检察院、公安机关、司法行政机关探索建立民事判决、裁定、调解书等裁判文书信息共享机制和信息互通数据平台,综合运用信息化手段发掘虚假诉讼违法犯罪线索,逐步实现虚假诉讼违法犯罪案件信息、数据共享。

“打击虚假诉讼需要社会共同治理,只有完善防范和打击虚假诉讼的制度机制,不断提升打击效果,才能更好地维护社会公平正义。”马铁夫对法治周末记者说。